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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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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她问我是教什么的。我说是教语文的,她还让我给她读课文,教她补习文言文和作文——恰好是我当年读书时的强项,重新温习一遍,居然还装得挺像。”

“很有意思的故事。”

干咳两声,“冯唐”皱着眉头:“其实,我心里紧张死了,就怕被看出破绽。我换上九十年代流行的衣着,每次去见她都不带手机。虽然,大杂院里住了不少人,但从没人关心这间屋子,违章搭建的墙,阻挡了窗外视线。躺在床上的她,只能看到屋顶瓦片,狭窄的灰蒙蒙天空。我从旧书店买了些二手书,作为课外阅读送给她。除了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还有《红与黑》《基督山伯爵》《牛虻》……但她能动的只有眼睛、嘴唇、脸部肌肉,胳膊与大腿都没知觉,根本无法康复训练,更别说看书。”

“只能念给她听?”

“嗯,我从秋天念到春天,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念到卡夫卡。《悲惨世界》念了两遍。原来,我是一个星期看她一次,后来隔三差五就往百花深处胡同跑,最后变成每天都去,大多在午后的两个钟头,出租车最闲的时间段。她问我怎么不去给学生上课。我说现在教育改革,必须给中学生减负,下午都是体育课和自习。”

“这个改革到现在还没实现吧。”

“冬妮娅说想要看电视。虽然,搬电视机过去分分秒秒,但谎言就会马上穿帮。为了让她相信还在1996年,我说这个房子太老,有线电视断了。我从旧货商店淘了一台旧彩电,收不到任何信号,配最老的步步高影碟机,上淘宝买了《梅花三弄》《一百零一次求婚》《东京爱情故事》《大时代》的vcd刻录碟,全是1995年以前的老剧。”

“能把这些弄全,费了不少心思吧?”

“我还自己刻了不少碟呢。冬妮娅的手不能动,连遥控器都按不了,只能我陪在身边,为她打开电视机,放碟与换碟。有一天,北京城下起大雪,我和她看着飘到窗上的雪花,电视机里放着《梅花烙》的大结局,皓祯捧着死去的白吟霜,策马消失在北京的荒野,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——我很高兴,她的泪腺功能已经恢复了。”

“我记得这个结尾。”

说实话,对于那部剧我印象更深的是马景涛的咆哮。

“为了给冬妮娅排遣寂寞,我又买了台cd机,还有张雨生和孟庭苇的cd唱片,为她戴上耳机。她每次都舍不得我走,直到在我渐渐调低的音量中睡去,我才能放心离开。”

“还有个问题,你继续给她翻身和擦背,还有换尿布吗?”

“冯唐”脸色尴尬:“我原本也很害羞,当她刚醒来时,不敢碰她的身体。但是,冬妮娅说没关系,她说自己还是孩子,而我是老师,是她的长辈,就像爸爸和叔叔那样。在她的言语安慰下,我还是准时为她按摩,用热水擦拭她的身体。她说,她喜欢薄荷味。我为她在窗台上种了几盆薄荷,还找来早已停产的薄荷洗发水,为她清洗每一根长发……”

“碰到过胸部吗?”我也有些脸红,“对不起,问得太直接了吧?”

“当然,不可避免,但我没故意占过她便宜。对于她的身体,就像自己的一部分,你要明白,没有任何色情的成分——虽然,她从脖子以下都没什么知觉,就算摸了她也不知道。”

“真不容易。”

其实,我不信。

“今年春天,有柳絮飞到窗上,冬妮娅提出了一件请求——躺在床上那么多年了,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。”

“完蛋了。”

“我犹豫了一分钟,还是答应了。为此,我做了一个星期的准备。我给她买了新衣裳,剪短她的头发,为她用香皂洗脸,擦上大宝脸霜。那是个清晨,大杂院里没人在意过我们,我抱着她走出百花深处胡同,放进我的出租车里,绑上安全带,就在你坐的这个位置。”

听到这里,我背后凉飕飕的,仿佛冬妮娅正趴在我的肩头。

“你怎么解释你是个司机?”

“我说,这辆车是我的兄弟的,我刚考出驾照,借出来练车用的。十九年来,她第一次走出四合院,晒到北京的阳光。我骗她说,这一年来,北京的建设突飞猛进,差不多相当于过去的十几年。当然,我只在二环里头转,不敢带她去东边和北边,怕她被奇形怪状的大裤衩或鸟巢吓着。堵车时,经过一个商场门口,大屏幕上放着五月天演唱会,她感到既陌生又疑惑,等到刘德华出来向粉丝们招手,冬妮娅彻底糊涂了——她问,刘德华怎么都成大叔了?我只能干咳两声说,明星太辛苦了。”

“对啊,她都不知道张国荣已经死了十年吧。”

“冬妮娅说,她想听听电台广播。我装模作样地打开电台,其实是预先准备好的音频——我找到了1996年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录音,那期节目在谈第二年的香港回归,接着是艾敬的《我的1997》。”

那首歌,当年很红,我记得其中几句——1997快些到吧八百伴究竟是什么样?1997快些到吧我就可以去hong kong。19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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