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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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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朝恩问道:“陛下是担心裴七郎若是活着,会像当年的胶东袁氏那样搅弄风云?”

太成帝点点头,“前车之鉴,不可重蹈覆辙啊。”

“若说因为别的,奴才插不上嘴,单这一条,奴才倒觉得您不必忧心。”张朝恩笑得十分宽心。

太成帝好奇,“怎么说?”

“奴才有幸读过几天书,听过伯夷、叔齐在商朝灭亡后不食周粟,活活饿死在首阳山的典故。奴常常想,若是他们没这么有骨气,吃了周朝的粮食,虽然能活下来,却再无可能成为后世标榜气节的模范,或许有些地位,只有死人才能享受。”

张朝恩说着,喘了一口气,暗暗觑太成帝的神色,见他听得认真,这才继续说道:“奴觉得裴家这事也是同样的道理。您若把裴家人都杀了,让他们死得太干净,反倒容易成全伯夷、叔齐。若是您给裴七郎一个食周粟的机会……”

听到这儿,太成帝心中恍然,接话道:“给嘉宁做面首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,你看那些世家子,宁死都不肯去服侍嘉宁。若是裴家的儿郎做了嘉宁的面首,就好比往裴家清望的门面上泼粪水,必能让想要追随裴家、追随灵帝的人不堪其辱。这就好比……杀文臣先削其风骨,杀武官先灭其威风,有杀人诛心之良效。”

张朝恩躬身一揖,笑眯眯说道:“陛下圣明,奴才心里那点小九九,全被您看透了。”

想通了这一窍,太成帝对裴家的处置有了新的主意。他不可能饶恕太多人,人多容易生乱,仅留一个裴七郎出来,既能恶心那些追随裴家的人,又能做个顺水人情,满足嘉宁公主的胃口。

太成帝回到青玉案前坐定,“张朝恩。”

张朝恩上前一步,“奴才在。”

“朕下诏,你亲自去天牢里提人。”

入府

裴家的未婚女郎已没入官籍为奴,如今散骑省下设的天牢里关着裴家的男丁及其妻子。

有狱卒趁送饭时将手伸到了裴夫人身上,被裴望初隔着牢栏拧断了手腕。自那以后,再没人敢去招惹裴家的女眷,但裴望初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,被打得遍体鳞伤,在天牢里发起了高烧。

他靠在角落里昏睡,浑浑噩噩间,听见了母亲刻意压低的声音。

“巽之,巽之,快醒醒……”

终年对他不假辞色的母亲,似乎终于因他的回护之举而于心中有所触动,用那种只有对大哥说话时才会有的温柔关切的语气喊他的名字。

“母亲……”裴望初艰难地睁开眼睛,裴夫人将水喂到他嘴边,他哑声问道:“您怎么过来了……”

他的牢房和裴夫人的牢房原本隔着一道门,张朝恩恩许他们母子再见最后一面。

裴夫人将裴望初从地上扶起来,指了指牢房外通明的灯火,低声道:“有贵人要见你,张公公在外面等着了。”

裴望初烧得混沌不清,“见……我?”

裴夫人“嗯”了一声,飞快将一枚质地温凉的紫色螭纹玉佩塞进他的袖子里,这是她费劲周折带进天牢的唯一物件。

“收好它,无论救你的是谁,你都要抓住机会努力活下去,若是有一天你能找到前太子,帮他复位报仇——”

张朝恩慢悠悠走上前来打断了她,“裴夫人若是觉得聊不够,不如让令郎陪您去地府好好聊?”

裴夫人陡然噤声,深深望了裴望初一眼,然后将他往外一推,“走吧!”

裴望初踉跄走出天牢,连月的缺食少水与阴暗环境让他疲弱不堪,狱卒拎起一桶冷水往他身上兜头一浇,算是给他洗了个澡,也不管他是死是活,就这样水淋淋地拎着他入了宫,扔在宣室殿前的丹墀下。

他浑身泛酸的骨头和沉重的铁枷一同摔在地上,侍卫在他腿上狠狠一踹,让他以跪伏的姿势叩倒在丹墀之下。

裴望初缓缓抬起头,看见了站在丹墀之上俯视他的两个人。

头戴金冠身着玄袍的是太成帝谢黼,站在他身侧正挑起帷帽薄纱打量他的是嘉宁公主谢及音。

那位高高在上的嘉宁公主瞧了他一会儿,十分失望地叹息道:“传闻不是说他姿容冠绝洛阳城吗?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?”

太成帝笑道:“徒有虚名而已,你若不喜欢,朕就再把他扔回天牢去。”

“那怎么行,父皇是要食言不成?”谢及音不肯,说道:“罢了,有总比没有好,儿臣先收下,哪怕带回去当个马奴呢,那也是父皇赏的。”

太成帝朝张朝恩点点头,张朝恩让侍卫将裴望初挟下去,收拾教导一番,再送往嘉宁公主府。

薄暮四起,秋风撩起谢及音面前的薄纱,她于飞纱垂落的空隙与裴望初对视了一眼,那双空寂无澜的眼睛被苍白的面容衬得更加黑沉,被凌乱垂落的头发半遮半掩着,活像刚从九幽地府里捞出来的伥鬼,正漠然望着他们父女。

谢及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,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。

与裴望初一起被送到嘉宁公主府的,还有一位杨皇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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