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(25 / 35)
银钱花费上的事,延请数百位僧众,非同小可。错过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得有此胜会?”
“实不相瞒。”巧云答道,“师兄说不是银钱上的事,我倒是正为此要做个打算。也知打水陆的花费极大,只怕力量够不上。”
海和尚的神色,就由于她这两句话,变得轻松了。“我道是什么事!”他毫不在乎地答说,“这上头,贤妹不须费心。”
“怎的不要费心?数家合建,费用公摊。再说,自己不尽心,功德怕也到不了我娘身上。”
“这却是实在话。不过,费用虽说公摊,账却由我开。一坛水陆道场,总得用到五百两银子,十份派,每份五十两银子,贤妹只出十两银子就是。”
“何以我独少出?”
海和尚笑笑,有句话毕竟还是说了出来:“情分不同嘛!”
巧云顿时脸泛红晕,微微嗔道:“说话又是颠三倒四了。”
“这句话不颠倒。贤妹想想,你我是何称呼?情分自然不同。”
“虽然如此,也只好摆在心里。”
海和尚深深会意,连连点头,急急回答:“正是、正是,我与贤妹的情分,彼此摆在心里。”
等迎儿将一碟炸好了的素馅馒头送了来时,少不得有一番谦让。巧云只如布施高僧一般,奉居上座,亲手供食。在她是恭敬,在海和尚看,却是亲切,兴致一好,胃口大开,把一碟馒头吃得精光。
看看时候不早,怕她家男子回来撞着了有诸多不便,海和尚只得恋恋不舍地告辞。巧云着迎儿送出大门,自己在中门边痴痴地凝视,等海和尚正要出门时,她忽又喊道:“师兄,请留步!”
这一喊,海和尚便如奉了将军令,忙不迭地转身回来,十分关切地问:“贤妹,可是还有话?”
“是啊!”巧云这样回答——其实无话,只是情不自禁地失声一喊,但不能不这么回答,而且也不能不想句话来说。
这句话,自须有不能不把他叫回来的理由,急切间却想不起来,悄然凝睇,仿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似的。这便叫海和尚的绮思,如月半午夜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。
“贤妹!”他碍着迎儿,不便直抒心曲,只意味深长地说,“你不必烦心,一切都不必多言。”
他这话却又教她一阵咀嚼,也是碍着迎儿,不能多说,顺口答道:“我还有话。”
“那就请吩咐。”
这下,巧云想起一件事。“师兄,你再请坐一坐。”她说,“我有东西让你带去。”
“是,是!”海和尚一迭连声地答应。
于是一个进入自己卧房,一个又在客堂中落座——心里好生欢喜,猜想着巧云必有切身体己之物相赠,不是日常所用的罗帕香囊,便是铰下来的头发。虽无私情,已有表记,有此表记,便不愁私情不成,半夜里打坐无聊,尽有东西好想了。
果然是块罗帕,但所送的不是它,是它裹着的一块银子。“师兄,多承你好意,感激不尽。”她把银子捧在手掌心里,“这十两银子的份金,就请师兄带了去。”
“忙什么?你先收着。既是一家,不分彼此,就我先替贤妹垫上,也不要紧。”
“这教我如何过意得去。师兄,你必得收下,不然害我不安。”
说着,巧云将一块银子硬塞在海青袖子里。海和尚借势将手一缩,袖里另有乾坤,将巧云那只温软的手,好好捏了一把。
巧云不曾想到有此亲近的意外机缘,心里怦怦地跳,却也有些着急,因为被迎儿发觉了,不好看相,便将手一夺,海和尚不敢硬拉,让她退出手来。他只觉得袖子好沉,探手去摸一摸,才想起是十两银子丢在那里。
等有些丧魂落魄的海和尚一走,巧云也有些神志恍惚,怔怔地坐在那里,只是回想着刚才的情形,看不见迎儿就在眼前。
“大娘子!天快黑了,也不知石三郎来不来家吃饭,可要预备?”
听这一说,巧云才讶然发现,不知不觉地已暮霭四合,定一定神才想起迎儿的话,没好气地答道:“管他呢!有他不多,无他不少,随他回来不回来。”
迎儿不响,心里却在猜疑:巧云从前对石秀是那等殷勤,如今却视作眼中钉,莫非是为了海和尚的缘故?想想又不对,倒像是先恼了石秀,才对海和尚好了起来的。接下来便拿石秀与海和尚比较,恰好是两个人。
迎儿想到便说:“大娘子,石三郎若如海师父般讨人欢喜便好了。”
听得这话,巧云一惊,当是她有什么意思在里头,沉住气答道:“我不懂你的话,什么讨人欢喜?”
“我是说石三郎脾气太倔,不如海师父随和。”
这话也还罢了。“原是!”她说,“为人总要随和,才有人缘。”接着她便笼络迎儿:“海师父也夸赞你,说你肯听话,不多嘴。你若是时常这等时,我自然另眼相看。”
“是!”迎儿辨一辨她话中的味道,若有所得,“我只听大娘子的话,大娘子怎么说,我怎么依。”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