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九(1 / 7)
十九
夏坤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,西天只剩下一道暗淡的亮带,街灯和商店的霓虹灯亮了,闪闪烁烁。
马路上,汽车行走如蚁,又塞车了。这样的塞车夏坤早已见惯不惊。重庆江北的人和车都越来越多了,新建的楼房更如雨后春笋奇迹般地耸立。又有许多平房陋屋被拆迁,又有一幢幢新楼房在打地基,或已露出端倪,或已挺立起造型别致的屋架。
这几年,整个市区新修了好多房屋!
可住房紧张仍然是个令人头痛的难题,夏坤边走边想。报上曾登过一幅照片,充满画面的是两架高低铺,上下都挂有敞开的蚊帐,床上坐了四对夫妇,都面挂笑容,大概是记者为他们照相时都很快意。照片下面的文字说明是:“南方一城市内,有4对夫妇不得不合住在一个狭窄的房间里。”附有一篇《领导干部,你的住房‘超标’吗?》的文章,说到老百姓议论多年的“摆在大街上的腐败”现象不少。说是一个什么主任,“进步”一次,房屋面积就增加一次,已先后占住7套住房,总建筑面积达50240平方米;一位地市级市委书记,把自己的小洋楼建在公园里,当地群众敢怒而不敢言。这位又升了一级的干部已被组织查处,发现他有严重的贪污受贿行为,数额惊人。也说了好的,一位市委书记通过电视向全市公开自己的住房面积,没有达标。他所领导下的11名市委常委,住房无一人超标。
咳,住房紧张,一是过去欠账太多,二来呢,也确实与这类腐败现象有关。就想到在美国时见到的住房状况。史莹琪的住房面积就窄了,章晓春寄居的庄庆那住房就大多了,而甘家煌呢,就不仅仅是大而且是阔了。当然,他们那是自己用钱购来的,住房宽窄反映了贫富差别。在他们那里,住房是商品,不是福利,不像国内反正是住公房,能伸手要就要,能要到就住,不要白不要。如果再同权力挂钩,那些利欲熏心之徒就更肆无忌惮了。这住房制度实在非改革不可!便又想起一位熟人,到深圳去当了一个医院的院长,职工的住房是一概不管的,全是职工自己购房,自找门路。
唉,他那个院长可好当了,真轻松。
想到别人的轻松,就感到自己的格外沉重。不是肩挑背磨的沉重,他用不着像重庆城那遍街都有的称之为“棒棒军”的人们那样去扛箱搬物,而是这些天来的终日难解的身心的重负。就看见一个棒棒军,赤臂亮肘为一女人挑了一大担冬衣走过。10月的天冷了,那棒棒军还汗流浃背,夏坤竟然也羡慕起他来。他那肩肉被压了好深,脸上却流露着揽到一笔生意的满足,脚下沉重而愉快地翻飞,以至于那位穿戴华贵的女人被拉下一段距离,噘嘴喊:“你慢些,想溜嗦……”那棒棒军就放慢了步子,回头咧嘴憨笑。
夏坤看着,也笑,觉得自己也是在憨笑。
是的,此时此刻,可以笑一下了。开了这大半天的马拉松会议,那青工宿舍楼的分房方案总算是敲定下来了,明天就打印医院的红头文件下发,照章执行。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,便是敲定这幢可以住一百多户人家的青工宿舍楼的分房方案。这次的分房方案搞得很细很全面,先是由房管科拟出分房草案,统计可能要分房的人的名单,由分管后勤的副院长审阅后,报给他和书记阅。再交院职代会议讨论通过,再由院分房委员会议定。分房委员会他不参加,委员们均是此次不参加分房的人。今天下午是院党政领导会议,最后敲定分房方案。涉及的问题又多又复杂又具体。
这次的分房对象仅限于本院年轻职工中的无房户,分房后,原则上五年内不再重新调整住房。为这“原则上”几个字,就讨论了好久,要不重新调整就不调整,什么“原则上”?言外之意又是什么?总还是有想不到料不到的特殊情况!唉,他脑子里有了糨糊,行,“原则上”就原则上吧,写上。他院长一锤定了这个音。还有什么35岁以上的未婚职工只能分一间。他心里咯噔了一下,自己也是未婚者,不,是离婚者。不过,自己不参加这次分房,与己无关。有一对本院的双职工,已分过一套两室一厅的住房,不久前离婚了,男方现在住在父母家里,该怎么办?当然得分给一间,可他提出要两室一厅,他年资、工龄都不短。不行,只能按这规定办。怕难以搁平,有人说。那咋办?也只能照章办。一番马拉松的讨论,还是确定下来。复退、转业军人转入本院,军龄算院龄计分,其住房安置费须全部交到医院后才能参加住房分配。夏坤暗想,这倒对自己有利,要是参加分房,分数会高的。自己的住房安置费交没有呢?不清楚,转业时,一切都是部队与地方联系办的。想必交了的,否则,医院是不会接收自己的。获得博士、硕士学位者,获得各级科研成果奖者,按层次加015至025分,均只享受一次。这条款,是自己提出来的,通过了。要体现勤奋苦干的突出的科技人员的价值,可就不知道,一般职工和工人里搁得平否?也还得照顾到那些默默工作的大多数啊!如何使这差距合理,又极费周章。提到离婚职工,夏坤尤为敏感:职工离婚后,其子女判归己方者,按规定计分分房。嗯,自己适合这一点。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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