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(7 / 11)
摊子,两人在萧疏的低棚下坐下,沽了一角酒,就着麦饼,且吃且谈。
“怎么说是你聪明呢?就为的你‘破着工夫去找’那句话。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,也许有,可遇而不可求;偶然一遇,便以为世上凡事都可坐致,到头来必然一事无成。你那破着工夫去找,看来是笨了些,其实是最切实的,花一分工夫,有一分收获,所以说‘大智若愚’,越是聪明的人,表面上看起来越笨,那就是你的样子。”
武平似懂非懂,但是荆轲确是出于真心在夸奖,却是他所能领会的。“荆大哥!你说得俺这么好!”他端起了酒碗,刚送到唇边,忽然发觉,酒就剩这些了,于是,他把酒碗摆在荆轲面前,“荆大哥,你喝!”
荆轲知道这非喝不行,然而他也实在不忍自己一个人独享,便喝了些,把酒碗塞到武平手里:“一人一半。不许跟我再推来推去的。”
“是,俺听你的话。”
“对了,这才是我的好兄弟。”荆轲心里觉得他跟武平的距离更拉近了一步,便问,“我跟你打听个人。你知道不知道田光先生?”
“俺不认识。”武平摇摇头,“多说他喜欢给人帮忙,俺可没有求过他。”
“嗯。”荆轲又问,“还有个人。高渐离你可知道?”
一听这话,武平顿现兴奋之色:“怎么不知道?俺认识。他也是个喜欢交穷朋友的人——不,实在说吧,他也是个穷小子,这跟俺才交得上朋友。”
“这几天你遇到他没有?”
“好久没见了。怎么,荆大哥要找他?俺到他家去找。”
把高渐离找来问个究竟,不失为揭破疑团,打开困境的好办法。但盘算了好半天,总觉得这好像有求于人似的,内心感到屈辱,便断然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“怎的,荆大哥?”连武平都看出他有心事了,“可是有什么事为难?”
荆轲不愿意瞒他,但也无法明说,只含含糊糊地答道:“也没什么大了不得的事。我只是想听听他的筑。”
“噢。他那玩意儿,俺不懂,有人迷得不得了。既然你也喜爱,俺去找他来。他不能不卖俺一个面子。”
“不必,不必。”荆轲摇手阻止,又怕他过于热心,真个把高渐离找了来,便又郑重嘱咐,“武兄弟,若是你拿我当个朋友,千万得听我的话。你不必去找高渐离,就见了他也不必提起我,明白吗?”
武平实在不明白。但是,明白不明白在他都无什么关系,他相信荆轲所说的都是对的,在他,只要听从就是了。因此,他恭恭敬敬地答道:“俺有数。俺不去找高渐离。见了他,俺也不提荆大哥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荆轲想了一下又说,“武兄弟,你别以为我有什么话瞒着你不说。只因时机未到,要说也无从说起,到时候,你自然会明白。总而言之一句话,只有你是我愿意交的朋友,此外不管什么人,除非他们来找我,我不会去找他们。”
这不是荆轲负气的话,说得到,做得到,从此以后,索性放开一切,只在燕市闲游,随缘度日。但是,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,过不了多久,他就必须要另打主意了。
“荆先生!”店主人吞吞吐吐地,“你来了不少日子了,有句话,不知道我该当不该当说?”
“尽说无妨。”
“小店本钱短……”
“噢!”一听这话,荆轲便不必让他再说下去,打断了话,表示歉意,“这是我的不是。请核算账目,即当如数奉上。”
付了账,所余无几。原以为田光会为他作东道主,到现在来看,已是毫无指望。荆轲心想,早走为妙。但是,对武平怎么个说法呢?
情感是一种负担,情感越深,负担越重,到负荷不了时,唯有先从你肩上卸下来再说。在通宵苦思,无法解决之时,荆轲终于走了一条他不愿走的路——不告而别。
这是第三次了。第一次在榆次,第二次在邯郸,第三次在燕市,他实在不愿意这么做,但是,情势所迫,舍此别无善策。
有是有一条路子,用徐夫人托交的竹简作敲门砖去见太子丹。然而,他不愿意这么做,宁可高蹈,不可迁就。
当然,徐夫人的竹简,是要做一个交代的。他决定托武平送交田光转呈,同时也可借这机会向田光告别。
于是他也作了一通书简,连同徐夫人的原物,一起封好,把武平找了来,郑重嘱托,在第二天上午送交田光——那时,他已走出数十里地去了。
但是第二天他变了主意,觉得还是不要跟武平见面的好。于是先到槽头上牵出马来,然后到柜房中与店主人作别。
“多日来备承照拂,万分心感,特来道谢,辞行。”
“怎么?”店主人依依不舍之中,并有些惊惶之意,“忽然之间,说走就走。莫非是我有何不到之处,叫你见气了?”
“决无此说。”荆轲很恳切地答道,“实在早就该走了,只因燕市风土淳厚,才多流连了些日子。隔个一年半载,一定还要作旧地之游。”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