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历史 |

第二章(12 / 24)

加入书签

踌躇着。

“怎么,你有话说啊!”

“你放心去吧!”燕红忽然又变得放得开了,“一路上自己保重,只当游山玩水,潇潇洒洒,不必过于赶路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定庵说,“你也保重。”
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轿,轿帘一放,门外即是天涯,龚定庵回忆着这宵的光景,不知不觉地作了一首《洞仙歌》,回到船上,剔亮了灯,把它写了下来,然后取出词谱,改正了几个不谐声律的字,命阿兴誊清了。写的是:

高楼灯火,已四更天气,吴语喁喁也嫌碎。喜新居静好,旧恨堪消,壶漏尽,侬待整帆行矣。 从今梳洗罢,收拾筝箫,匀出工夫学书字。鸩鸟倘欺鸾,第一难防,须嘱咐、莺媒回避。只此际萧郎放心行,向水驿寻灯,山程倚辔。

“大少爷,”阿兴问道,“这里头的话,到底是燕红姑娘说的呢,还是大少爷你说的?”

“问得好,你倒有长进了。”龚定庵先嘉奖了一番,然后说道,“里头的话,也有我说的,也有燕红说的。”

“怪不得看起来不大清楚。”阿兴建议,“最好在题目上说明白。”

“言之有理。”龚定庵略想一想说,“题目就叫《云缬鸾巢录别》。”

正在灯下为顾千里写信时,龚太太来了,月华捧着她的水烟袋跟在后面。

“娘还没有睡?”龚定庵急忙站起身来,扶着母亲在红丝绒的“安乐椅”上坐下。

龚太太叹口气。“为你的事,”她说,“哪里睡得着?”

龚定庵大为惶恐。“不晓得娘为什么事生我的气?”他急急问说。

龚太太向月华做了个手势,她便取根纸媒,在美孚油的洋灯上点燃了,连水烟袋一起交到龚太太手里,接着转身出“大少爷”的书房,临走时向龚定庵使个眼色,却又一扬眉,暗示他的秘密发作了。

“呼噜噜、呼噜噜”地,龚太太吸了两袋水烟,方始开口:“听说你结识了一个勾栏女子?”

“是的。”龚定庵坦然承认,“姓薛,名叫燕红,山西蒲州人,是薛稷之后。”

龚定庵第一次听说薛稷其人,还是他母亲告诉他的,唐朝人,曾封晋国公,书画皆有名于天下,宋徽宗的“瘦金体”,就是薛稷的书法化出来的。龚定庵为了装点燕红,故意把薛稷抬了出来。

“倒不是薛涛的本家?”

龚太太原是句讽刺的话,龚定庵却正好做文章。“她虽不是薛涛一家,不过也有相近的地方,好人家出身,有诗才。不过,”他加重语气说,“人品比薛涛来得高。”

“从何见得?”

“‘五侯门第非侬宅,剩可五湖同去’,她一心只想从良,不像薛涛那样历事西川。”

“她从良,是要跟你?”

“是。”

“她怎么说?”

“便千万商量、千万依分付。”

“你在念的什么?”龚太太微有愠色。

“噢,”龚定庵赔笑说道,“是燕红的一首《摸鱼儿》。娘,要不要看看她写的字?”

“我不要看。”龚太太凛然拒绝,“这种人最会浑水摸鱼,你小心上钩。”

一语刚终,窗外“扑哧”一声在笑,当然是月华,这一下,龚太太的脸就板不起来了。

“是啊,”龚定庵也有些好笑,“我也不懂,她什么调不好选,独独填一首《摸鱼儿》。”

“我现在问你,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?”

“娘不是答应过我的?”

“不错,”龚太太说,“我答应过你,不过要身家清白。”

“她只是沦落风尘,情有可原。”龚定庵说,“就算这是白璧之瑕,可也是瑕不掩瑜。”

“好一个瑕不掩瑜!”龚太太冷笑着说,“看样子你非要她不可了。”

“娘!”

龚定庵只叫得这一声,但尾音与平时称呼不同,带着点乞饶、委屈与迫切期待的意味,他儿时做错了事受责备,或者所求不遂时,每每喊这么一声——此时将龚太太对爱子的记忆,带回到二十多年前,那颗心顿时软了。

“好吧!”她说,“只要你自己争气。”

意思是只要春闱报捷,好事便成,如果父亲反对,有母亲担待,龚定庵高高兴兴地答一声:“是。”接下来又问:“娘,万一我运气不好,怎么办?”

“这话该我问你。万一你运气不好,你拿那个什么燕红如何处置?”

“娘,”龚定庵跪了下来,“儿子已经先作处置了。”

“什么!”龚太太大吃一惊,“你,你已经——”

“娘,不是我不禀命而行,只以非当机立断不可!‘好花堪折直须折,莫待无花空折枝’,儿子只好假王命以行,权宜处置了。”

“假王命以行?”龚太太说道,“你好大胆,我告诉你老子,问问他,什么时候许了你擅自纳妾的?”

“娘别生气,我不敢说是爸爸许了我的。我只说:‘我

↑返回顶部↑

书页/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