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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(16 / 2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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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高宗、祖父世宗来,确是仁慈得多了,和珅只是“恩赐自尽”,三尺白绫在狱中上吊后,从他的衣带中发现写有一首七绝:

五十年前幻梦真,今朝撒手撇红尘。

他时睢口安澜日,记取香烟是后身。

原来他在睢口整治过水灾,以此为功,妄冀成神。刑部将这首诗奏上,仁宗批道:“少有才,未闻君子之大道也。”亦有些文不对题。这是龚定庵口没遮拦,曾经不客气地批评过仁宗、和珅都不通。

但对英和,他是深为佩服的。原来仁宗有恩报恩,与有怨报怨有连带关系,他心目中以和珅为唯一怨家,所以凡与和珅不和的人,他都视为仁人君子,至于为了保护他而与和珅反对的人,更以恩人看待,像董诰就是。

原来一做了皇帝,父子之间亦会猜忌。清朝的家法,更有“大义灭亲”的传统,太祖杀长子褚英,太宗杀过胞兄,圣祖幽废太子,世宗杀皇三子弘时,因此以高宗的英骛,加以和珅在一旁操纵,仁宗受禅后,亦仍惴惴不安,一步不敢乱走。

嘉庆二年,仁宗在上书房读书时的师傅,两广总督朱珪内召为尚书。总督起居入座,权威赫赫,但在京的地位不及尚书,所以内召常被视作升迁。仁宗获知这个消息后,想写一首诗贺他的老师,诗还没有作好,和珅已经暗中抄录了他的稿子,送给太上皇帝去看了。

和珅不但如此,而且当面中伤仁宗,他说:“嗣皇帝莫非要施恩于师傅?”

太上皇帝动容了,其时正当召见军机大臣时,便向东阁大学士董诰说道:“你在军机的日子不少,又久任刑部尚书,你看这件事照大清律看,应该怎么办?”

太上皇帝左右听得这话,无不震栗失色,太上皇竟要“法办”嗣皇帝,这件事会搞得无法收场。哪知董诰神色自若地磕一个头,平静地答说:“圣主勿过言。”

听得董诰公然指太上皇帝失言,大家可为他捏一把汗,可是高宗毕竟是英主,沉默了一会儿说道:“你是大臣!为我以礼辅导嗣皇帝。”

当时如果不是董诰犯颜直谏,嗣皇帝可能会被废掉,所以仁宗亲政后,有恩报恩,将丧母回籍守制的董诰起复后,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。此外许多与和珅不和的人,亦都被恩遇。英和有当初拒婚这件事,亦由编修超擢为侍读学士,从此扶摇直上,早在嘉庆十九年便当到吏部尚书,久在军机,历任要差,在位时拔擢贤能,不遗余力。这才是龚定庵真正佩服他的原因。

不过龚定庵对主考官虽有信心,却担心遇见不通的房考官——应考好比生子,房考官看中了,只是“有喜”;将考卷荐到主司那里,取中了才算诞生;荐而不取是“小产”;亦有取中以后,填榜时发觉出了不可弥补的错误,譬如本朝历代皇帝的御名,应该避讳,文章中不慎误书,便应撤卷,这等于婴儿的“夭折”。倘或房考官看不中而摈斥了,那根本就是“不孕”,一切都无从谈起了。

“大少爷,”对会试的种种规制已很熟悉的阿兴说,“头一场、一定作得好。”

“文章作得好也没用,要看运气。”龚定庵说,“不过到贡院附近去借间房子住,我也赞成。房钱贵一点不要紧,总要舒服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于是阿兴要了二十两银子到贡院附近去物色。贡院在崇文门内东边,南临泡子河,红荷绿柳,颇饶野趣,是消夏胜地,西北东三面的胡同,每到乡会试的年份,家家出赁考寓,称为“状元吉寓”,有的人家甚至将妻子儿女送回岳家,腾出屋子来出租。如今试期在即,要找考寓,已很困难,不道机缘凑巧,居然在贡院北面的总布胡同,发现一张刚贴上去的梅红笺,大书“状元吉寓出赁”。

阿兴大喜,先将梅红笺揭了下来,进门大声说道:“状元来了!”

四合院的东厢出来一个清癯的老者,身穿短衣,手持旱烟筒,出来打量着阿兴问道:“你是今科的状元?看你的眼色,不像嘛!”

阿兴的眼色不像举子,他笑笑说道:“我是状元的跟班。请问老太爷,好不好先看看房子?”

“喏,西屋。你来得很巧,原来住的一位江苏的举人,因为他家长辈放了总裁,应该回避,把房子退了。”那老者问道,“你家主人尊姓?”

“姓龚。”

“听你口音是杭州人,你家主人当然也是。”那老者又问,“内阁中书有位姓龚的,大家说他是杭州的大名士,莫非就是你家主人?”

“一点不错。”阿兴一面回答,一面从窗外打量西厢,轩敞洁净,不必细看便中意了,“问老太爷,你贵姓?这间房租价多少?”

“我姓达。既然是龚中书要住,租价就不必谈了。”

考寓的行情,阿兴也知道,每间屋自两至十两不等,像达家的这间西厢房,应该说是最好的,值得顶高的那一等租价,不过,那是从二月中到京,一直住到发榜,总在两个月左右,而龚定庵只是临时借住,又当别论。

他考虑了一下说道:“我家大少爷在京里有寓所,这一回会试住在仁钱会馆魁星阁,现在是为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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