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(17 / 27)
云说道,“松翠轩是我亲戚开的,魏大爷不必客气,今天我做个小东。爱吃点什么?”
“这就是了!他这么多香客,而且多少阔客,这间小阁子能给你,自然是有道理的。”魏仲英因为地方清幽凉爽,兴致大好,“先喝茶,后吃酒;这里有拿手的菜跟点心,我都要尝一尝。”
这里的素食,所重的是天然风味,与大丛林的香积厨中,用各种素蔬制成“假荤菜”,看着好玩,食而无味,大异其趣。魏仲英特别欣赏那里的甜点心,一种用上好蜂蜜煨酥的莲子,色如蜡梅,粒粒晶圆,有个很别致的名称,叫作“蜜蜡朝珠”,爱甜食的魏仲英一连吃了两碗,似乎意犹未尽。
“我没有想到花子街上,有这样的好地方、好点心。真正是十步之内,必有芳草。闲话少说。”魏仲英取出一张彩笺,上面是他手抄的龚定庵的那首诗,递了给小云说,“定公对你,倒是一往情深。”
小云看完那首诗说:“大家都说他是到处留情的人。”接着便念:“‘偶赋凌云偶倦飞,偶然闲慕遂初衣。偶逢锦瑟佳人问,便说寻春为汝归。’看起来他不做官亦不是本心。”
魏仲英大为惊异:“你是从哪里看到了他的这首诗?”接下来又说:“定公精通佛学,最重一个缘字。偶逐、偶倦,无非随缘。如今不是你问他,是他问你,可见得缘已结在你身上了。你的意思怎么样呢?”
小云默然,承认了他的说法。原来确是有个人在小云面前破坏龚定庵,说他儇薄无行,并举此诗为证。此刻她接受了魏仲英的解释,对龚定庵便又回心转意了。
不过,她亦是眼中揉不进沙子的人,当时便问:“他不是说‘不留后约将人误’吗?”
“现在亦仍旧是不留后约,不过是我们朋友热心而已。”
魏仲英的词锋亦很来得,轻轻巧巧地闪过了龚定庵的前后矛盾。小云无话可答,开始认真地考虑终身。
“我要回去问问我娘。”她说,“反正你还要来的。”
这是既不见许,亦未拒绝的表示。魏仲英心想,如果彼此有意,不妨撮合。龚定庵除了才气以外,此外没有条件可以让欢场女儿倾心的。至于小云,个性很强,不是什么能逆来顺受的人,强为促成这头姻缘,倘或将来不安于室,双方都会埋怨;两头不讨好的事不能做。
“魏二少,”小云忽然说道,“你教我作诗,好不好?”
魏仲英微微一笑:“你不会请定公教你?”
“他人又不在这里。”
“好吧,我来替你开蒙。”
意思是将来还有名师指授。小云懂这句话,装作不知,只催促着:“教嘛!”
“平上去入,天子圣哲,”魏仲英说,“上去入三声为仄,虽说作诗只分平仄,不过仄声之中,哪里用上声,哪里用去声,还是有讲究的,将来定公会教你,此刻你只记住平仄好了。”
“这么说,我光记住平声就行了;念起来不是平声,就一定是仄声,魏二少,你说是不是?”
“不错,你的悟性真好!”魏仲英笑道,“不过会偷懒。”
“学生偷懒,老师不就省事了吗?”由于小云善解人意,悟性很高,所以魏仲英的兴致极好,很快地便将七绝的作法,教会了小云。
“现在试试看!”魏仲英说,“我出一个题目:答定公。”
小云踌躇着说:“真不知道怎么开口。”
“我教你一个诀窍,既然你是答定公,不妨从原诗上面找一处着手,人、时、地都可以。譬如,他说江上女儿,你就用江上女儿作为自称来回答。”
小云细细想了一下,大有领悟,脱口念了一句:“江上小楼两不眠。”
魏仲英大喜。“好极,好极!”他略停一下说,“不过‘小’字一定要改,为什么呢?因为第一,‘小’字不响,这里一定要用平声;第二,小楼是春天的典故。”
“嗯,嗯,”小云很快地说,“用高字如何?”
“高字好,江上高楼两不眠,很响,而且高楼有望远之意,两相呼应,是酬答的正格。”
得此鼓励,小云大为兴奋,但一想到第二句,立即发生了困难。“老师、老师!”她向走至窗前闲眺的魏仲英喊道,“‘眠’字什么韵?”
“噢,”魏仲英走过来说道,“我还以为你是步韵呢!‘眠’字一先;先韵宽得很,大概你想得到的,与眠字声音相近的字,十九是一先。”
小云点点头,复又苦思。时间过得很快,她自己不觉得,魏仲英也有耐心等。但跑堂的不免奇怪,在门外张望了好几遍,只见小云口中念念有词,有时微笑,有时发愣,而魏仲英意态悠闲地喝着酒,实在想象不出是怎么回事,终于忍不住闯了进去。
“小云姑娘,”他问,“还要添点什么?”
小云神思不属,为他打断了思路,微感不悦,因而瞠目以对,不曾搭腔。魏仲英便开口说道:“来个‘冰碗’,再要一碗八宝绿豆汤。”
“是!”跑堂的快快地答应着,因为他仍旧没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