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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节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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显金探头看去,妇人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童,她右手紧紧牵着小童,努力挺直的脊背是作为母亲,给稚儿最后的尊严。

周二狗一愣,深恨自己不是人,没事吓唬孤儿寡母作甚?

——属于半夜回想,坐起来都会扇自己一个耳光的地步。

显金不赞同地看了周二狗一眼,笑着高声应道“是唉!”,双手在腰间的围兜利落擦了擦,笑意盈盈地迎上去,“是陈记纸行,您先坐!”

店铺里收拾出来块空地,正好摆放四方桌与四张梨花木杌凳,凳子旁摆了一盆郁郁葱葱的翠竹和一张三脚高几,高几上的花斛是亮白釉双耳贯瓶,里面插着几株亮黄色的迎春花——店里可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待客区。

妇人局促地随锁儿往里走,看这桌子凳子,再看那竹子瓷器,瞬时不敢坐下,只紧紧牵着小儿,靠在椅背后站着。

显金与她站在一处,自然地为其斟了壶茶,双手递过去,“……夜深了,怕您不好睡,没煮浓茶,只洒了几片茶叶,放了点蜂蜜,您尝尝看,喝得惯吗?”

妇人肩头有鲜红的染料,再看袖口更是青色、黑色、靛色杂糅,束裙下的裤边还湿着——多半是从染坊下了工直接过来的。

显金怕她没吃晚饭,冲点蜂蜜水,好歹能垫一垫。

妇人下意识摆手,“……不……不了!”

显金不强劝,笑着将茶盅放到桌子上,“您是来买纸?还是找人?”

说到正事,妇人把身后的小童一把扯出来,嘴角抿得紧紧的,一边把小童往前推,一边结结巴巴说,“俺……俺们……是来给陈记掌柜道谢的……”

显金一愣。

妇人连忙道,“……俺儿在青城山院念……念书。昨天拿了一本看上去就贼拉贵的纸本子回来……我以为是他偷的……狠狠地抽了他一顿……后来他说是为陈记纸行写……写啥开蒙模板,纸行给他发的报酬……”

“小揪儿不懂,俺们懂。”

“小揪儿的字儿丑,不值钱;陈记的纸好,值老钱。”

“这是陈记在做善事咧……”

妇人戳了把小童的后背肉,低声提醒,“给掌柜的道谢!”

被妇人推到人前的小童低着头,双手背在身后,耳朵尖都是红的,嘴上嗫嗫,“君宁谢谢掌柜……”

说着便预备起,撂起衫子,拱起双手,朝显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。

动作快得很。

显金避都避不开。

显金不禁哑然。

她只是当作商业在做,当作业绩在刷……满脑子都是借此机会,要把陈记和青城山院的关系扣在一起……

若说真君子,当属乔山长。

真正慈悲有大善之人,也是乔山长,他真正站在弱者的立场思考问题,真正愿意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。

而她……

显金苦笑,她只是一个生意人,实在当不起这三个鞠躬。

显金掩饰似的将一丝不苟的鬓发挽到耳后,赶忙将小童子扶起,有种冒领奖赏的窘迫,“您实在多礼,不过一本描红,怎当得起小童生的福礼致谢?若当真要谢,去谢乔山长吧,是山长准允陈记将‘青城山院’四个大字印在本子上,才有了童生们如今的描红本……”

妇人一愣,随即坚定地摇头,“不不不——乔山长是善人,您也是善人!出了真金白银的人,怎么不是善人了?”

非常朴素的善恶观。

显金不知如何作答。

妇人笑了,十分感慨,“别的不说,这还是小揪儿头一回用这么好的纸写字——普通的纸已经很贵了,十张八文钱,还得凑够一百张才卖!青城山院给娃饭吃,给衣穿,也配写东西的家伙,可练字写字哪有定数嗄?墨水儿还能兑稀点,笔岔毛儿了也能将就将就——就这纸没办法。”

“小揪儿就去沙土上练,拿树杈子当笔,练完一地,把沙突噜平整再练……”

妇人蹲着比了个手势,“……就那么蹲着,屁股勾子翘起来,这么小的娃娃头,墩子上的肉都硬了,每天趴在俺腿上,让俺给他屁股勾子揉散结……”

娘亲说话不文雅,被暴露屁股勾子梆硬的杜君宁,面红耳赤地扯扯老娘衣袖,示意其务必注意影响。

妇人扭头抹了把眼角,又迅速转了回来,抽抽鼻头,“……真得谢恁!真得谢谢恁!”

显金心间好像有张厚厚的石壁,被名为无措与仓惶的蝥虫,一点点啃噬开。

她轻轻叹了一口气,将桌上那盏蜂蜜水拿起,掌心摸了摸,还好,还温热着,随即异常执拗地递到妇人手上,“您的谢,我受了——您还没吃饭吧?您先喝点甜的,肚子舒服些,哪日白天,我再请您正经喝杯茶。”

显金还想继续说,却见拐角处出现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。

“……又在赶工?”

来人是陈笺方,多半见陈记铺子上灯还亮着,便进来问一嘴。

显金答,“快打烊了——青城山院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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