袋中人(4 / 5)
鹤村。”
真是天从人愿!刘老头喝得烂醉如泥。米文信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回客店,送入漆黑的南屋,借月光看清了土炕,把他扶着躺下,管自走了。
回到北屋,想起那老婆子是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,心里就像刚吞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堵得难受,自然再也没有勇气睡在一张炕上,悄悄儿坐在外屋想心事,如何处置这“细腰纤足”的袋中人?
正想得如困愁城、五中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,听得叩门声响,开开一看,满头银发,映着月色,闪闪有光,大为讶异。
“你没有在屋里呀!”
李婆子的猜测对了!她人在南屋心在北,窥探良久,毫无动静,心知一个不肯上炕,一个羞于开口,若到天亮才发现这出调包的把戏,那就会误了大事,所以趁着刘老头鼾声如雷、醉得人事不知的机会,特为走了来说破了它。
“婆婆!”米文信还不脱书呆子的意味,“这一来,未免损人利己——”
“咄,该死的小畜生!”李婆子真像严厉的祖母训斥孙子,“我损了刘老头什么?你就把你婆婆看得这么不值钱!”
“是,是!此是各得其所。婆婆的安排,妥帖之至。”
“别跟我犯穷酸了!你把玉儿叫起来,一起在我面前磕个头,就今晚上做了夫妻吧!”
和衣而卧的葛玉儿,不待米文信来喊,自己爬下炕来,有意无意的,借着月光,望一望未婚夫婿。自然看人也得让人看,米文信一瞥之下,惊喜莫名,不由得先跪了下来。“婆婆!婆婆!”他激动地说,“我供您老的长生禄位!”
天色大明,西跨院里大吵大闹,简直要把南屋给拆毁了似的。
房客、刘二、掌柜的一起赶了进来,只见刘老头眼红如火,从屋里冲了出来,一只手抓开衣襟,一只手使劲捶着胸,气急败坏地吼道:“他妈的!把人的肺都气炸了!他妈的,我非揍死那个老婆子不可!”
说着一跳老高,又要冲进屋去。看样子要出人命,大家一拥而上,拖住了他。刘老头本来就有气力,又是怒极了的时候,所以五六个人都制不住他,只见他大吼大叫,把个胸脯捶得“嘭嘭”地响。最后是角门里出来了一个厨子,是个两百斤重的大胖子,将身子往他面前一站,才算把他堵住。
“有话好说嘛!”掌柜的喘着气说,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问那老娘们!我不揍死她,就得跟她打官司——”
刘老头断断续续地叙述经过,说昨夜因为喜得娇妻,贪杯过量。到早晨醒来,只见娇妻变了个满头白发的干瘪老婆子,大惊之下,追问经过。那老婆子竟说他那娇妻是她的孙女儿,已经做主许了姓米的,自己是“代孙出嫁”。
他的话还没完,没有一个人能忍住笑,这下越发激怒了刘老头,又要往里冲。掌柜的忍笑拉住他说:“你打死她也没有用,咱们好好商量。”
“对了!”有个跟刘老头相熟的客人说,“老刘,你那头驴,脚程不是挺快的吗?快追下去截人是正经。”
话刚说完,有人接口:“追上了也没用。”
声音是清劲苍老的老妇人声音,却不见人影,最后才发现是在厨子身后。等厨子把他那两百斤重的身子移开,大家一看,无不发笑——李婆子穿着葛玉儿的衣服,是葱绿缎子绣白蝶的夹袄,下面一条月白绸子的百褶裙,衬着那干黑的面皮、鸡爪似的手指和一头披散了的白发,简直就是个老妖怪。
模样长得怪,神色却极其庄重,她不慌不忙地指着刘老头说:“请各位大爷评评理,他今年六十七,愣要娶我十七岁的孙女儿,这不是伤天害理吗?”
“去你的!”刘老头大吼,“什么是你的孙女儿?你孙女儿怎么不藏在家里,会跟我来在这儿?”
“你这话别问我。反正一句话,我不要你这么个孙女婿!”李婆子说,“我孙女儿名叫葛玉儿,顺治十六年七月初七子时生人,今年十七岁。你拿得出庚帖,说得出媒人,我把孙女儿给你。拿不出来,你就说出大天来也没有用!”
“你们看!你们看!”刘老头气得脸色苍白,咬牙切齿地说,“这个老娘们不讲理到这个地步。他妈的,我问你,花四两银子一口袋买来的,哪儿来的庚帖?哪儿来的媒人?”
李婆子冁然而笑,神情愉悦,别具妩媚之致。“我知道你心疼那四两银子。”她掠一掠鬓发笑道,“我不也值四两银子吗?”
这一笑,陡然引发了如春雷乍动般的爆笑。不笑的只有刘老头,气得直骂:“死不要脸!亏你说得出来,‘代孙出嫁’!也不嫌牙碜。”
刚低下来的笑声,又为这“代孙出嫁”一新语,重新提了起来:“刘大爷,我看你将就点儿吧!老夫老妻老伴儿,也是喜事。咱们今儿凑个份子,给你贺贺!”
“不行,这老娘们比我还大两岁。不行,不行,决计不行!”刘老头改了主意,一跺脚往后就走,“我非撵了去,把人找回来。”
撵了去还是一场空。日暮回店,刘老头喝着酒骂人,这回是大骂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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