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(22 / 35)
,说了话不能不算,便即答道:“吃酒我奉陪,听书免了,我还看朋友去。”
潘公原是为替他遣闷,只要他不是这等郁郁不欢,随他做什么都可以,因而连连答说:“都随你,都随你!”
于是跟巧云说了去处,老少二人迤逦来到县前王六酒家吃酒。
潘公极其殷勤,暗中吩咐王六,只管将精致肴馔送了来,不必问价。为此破费,却令石秀异常不安,同时也愈感激老人家的情意之厚,陪着坐了好些时候。
分手之际,已是日影偏西。潘公多吃了酒,神思困倦,而且听书也误了时刻,便说要回家歇息。石秀看他步履不稳,放心不下,扶持着到家,送他上床,方始赶到胜文那里。
尽管他三脚并作两步,一路半跳半奔赶到胜文那里,依旧晚了。她倒是言而有信,果然空着屋子在等。别处都有客在高声谈笑,独她那里,湘帘半卷,炉烟袅袅,静无人声。听得传报:“石三郎来了!”方见胜文懒洋洋地走了出来,双目惺忪,右颊上一片淡红颜色,不是胭脂,是龙须草席上压出来的红晕。
“左等也不来,右等也不来!”胜文看着他那血红的脸说,“既然吃酒,怎不带了这里来吃?害我好等!”
“得罪、得罪!”石秀歉意地笑道,“一起吃酒的,是位谨厚的老人家,不便带了到你这里来,不然就是带坏了‘良家父老’。”
胜文笑了。“亏你想得出。也罢,”她说,“总算还不曾醉得忘记了死约会。”
说到这里,便见一个十二三岁、眉目如画的侍儿闪了进来说道:“干娘来了!”
那是胜文的假母,脸上皱得如橘皮一般,打扮得却极其挺括,花白头发梳得极光,是娼门中鸨儿那种特有的韵致。语言也不俗气,请教了姓名籍贯,敷衍了几句,随即道声:“请宽坐!”转身走了。
屋子是西晒,秋阳逼了进来,燠热难耐。香汗淋淋的胜文皱眉说道:“这里坐不得了!跟我来。”
出了腰门,便是后院,一座假山上有一座茅亭,石秀情不自禁地赞声:“好!”
胜文听这一声,脸有得色:“幸得还有地方让你坐!”她回身喊道:“燕儿!”
燕儿便是那个十二三岁的侍儿,人生得极乖觉,正捧了一床凉席、拿着两把扇子随后而来,当时便不待胜文吩咐,先就说道:“石三郎酒还不曾醒,先点茶吃果子,随后摆酒,我都告诉厨房里了。”
“好!”石秀又赞一声,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,“好玲珑的小人儿。”
燕儿笑着避开去,奔上凉亭,铺好席子,等胜文和石秀走了上来,便又问道:“可要到金线家去看一看?”
这一下提醒了石秀。“哎哟!”他失声说道,“来得匆忙,倒忘了约一约杨节级。”
“不须你约。”胜文答道,“杨节级中午还在金线家,说了的,傍晚再来。只怕这时候也就到了,去看一看再说。”
燕儿应声去了,石秀便盘膝坐了下来,拿着把细蒲扇轻摇着,但见又有两个粗使的丫头,取来了靠枕、矮几、茶汤、莲藕,一一安设停当。这时胜文才在石秀对面坐下,伸出与莲藕同色的双臂,为他奉茶切藕。
石秀何尝经历过这种温柔乡中的生涯,顿觉愁怀一去,心里在想:俗语道得好,既来之,则安之。难得放逸,且先消受了眼前再说。
就这一转念间,心思便放开了,握着胜文的手说:“你是哪里人?”
“你听我的口音。”
“河东?”
“河东蒲州。”
“怎的到了这里?”石秀说道,“河东是好地方。”
“好地方便没有遭难的人?”
“遭难?”石秀关切地问,“你是遭难流落在这里?什么难?”
胜文不响,双眉微蹙,一腔幽怨,都流露在眼色唇边,越显得楚楚可怜。
“是我不好。”石秀微觉心疼,“不该勾起你的心事。”
这一说,却令胜文感动,看他粗豪,用心倒是温柔体贴,于是答道:“说说也不妨。别人不信,你不会似门缝里看人。我跟你实说吧,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。”
“怪不得!”石秀连连点头,“我就看你与众不同。”
“怎的与众不同?”胜文灼灼双眼逼视着他。
“是那种官宦人家小娘子的味道。”
胜文淡淡一笑——笑容虽淡,却非敷衍,是真的遇见了知己的那种喜悦。
“不过我又不懂了。既是——”
他没有再说出来,她却懂他那句不曾说出来的话:既是官宦人家的女儿,怎的沦入娼门?“这就是遭了难的缘故。”胜文停了停又说:“话说来极长,也不知从哪里说起。总之,怨我爹太老实。我爹做过推官,在江南。那是八年前的事。”说着摇摇头,不知道是不愿意再谈,还是有难言之隐。
胜文确有一段惹人同情的身世,出身官宦人家不是虚语。她的父亲是个推官,掌理一县刑名,一次酒后摔了一大跤,就此得了脑病。平时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