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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是章敬康来了,她轻轻咬着嘴唇,认真考虑了一下,然后轻声地关照那个大班说:
“你马上把我转过去,但是请你算准时间,半小时,三支曲子,到时候你就把我转走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大班还在迟疑不定地望着她。
“不要紧的。”她露齿一笑解释着,“那是我以前的朋友,他只是很少上舞厅而已。”
五分钟以后,章敬康欣喜若狂地看到李幼文娉娉婷婷地向他走来。
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定,李幼文劈头就说:“敬康,你对不起我,我说过不要你再到这儿来的。”
“可是我并没有答应。”章敬康一声苦笑,“而且,我一连来了五次,直到今天才看到你。”
她脸上一红,搪塞着说:“我最近不大跳茶舞,因为白天我要照顾母亲。”
章敬康深情地凝望着她,一声柔呼发自肺腑:“幼文——”
“在这里还是叫我彩虹好。”她苦笑笑说,“还有,要有什么话,最好快一点说。因为时间有限,你应该早点回去。”
“为什么?”他抗议地叫,“我刚才跟大班说过了,我要跟你谈半个钟头的话。”
“我也告诉他我来坐半小时,”她说话的速度很快,“可是你不懂,舞厅的时间跟外面不同,半小时,通常是指三支曲子,最多也不过十来分钟。”
他一急,高声地嚷:“那不是欺骗?”
她感慨地摇摇头说:“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好地方?”
“既然知道这里不是好地方,”章敬康理直气壮地说,“那你就应该赶紧离开。”
“应该赶紧离开的不是我,而是你!”她加重语气给他强烈的暗示,“因为你在这里不仅浪费,而且还有严重的危机。”
“我不怕!”他骄傲地一挺胸,“我不怕任何危险,我已经下定决心帮你脱离这种罪恶生活。”
她凄然地一笑,无词以对,伸手朝他身上指指,顾左右而言他地说:“好漂亮的红毛衣,是不是你刚买的?”
“哥哥送的。”他不耐烦地回答,忽然有了灵感,他低头望望胸前的一片血红,“我穿这件衣服来看你,等于在向你显示我的心。”
她软弱无力地笑笑说:“这么红——”
“这么热!”他紧接着说,又忘情地闭上眼睛,“啊,彩虹,你不知道我这些时来的心情。一想到你沉沦在这种地方,我就热血沸腾,悲愤激动,恨不得立刻跑来把你拉走。”
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,心里怦然一动,但她随即就悲哀地浇熄了胸头萌起的一丝火苗。她感伤地说:“可是,你应该知道这是绝对办不到的。”
一支热门的舞曲奏完,有人大声地鼓掌。
“幼文,我还是要叫你这个名字,”章敬康真情流露地说,“我们都已经很成熟了,让我们别再这么幼稚地尽说些没有意义的话。我的意思是说,我们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。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是在热烈地希望着赶快离开这里。所以这已经是一个无须争论的问题。当前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:有许多现实的困难必须一一解决。
“是的。”她不得不点头承认。
“那就成了。”他松了一口气,兴奋地搓着手说,“我们现在开始讨论所有的困难问题。”
“在一切困难问题之中最困难的一点是,”她语意深长地说,“我们没有解决困难的能力。”
“不会的,”他用充满自信的口吻说,“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谚语:‘天下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’”
她不回答,轻缓地摇着头,像在隐藏内心的凄怆与痛苦。
“我们一件件地谈。”他兴奋热烈地做着手势说,“首先,当然是经济问题啰——”
章敬康的话还没有说完,又是一片掌声,第二支舞曲结束了。他脸色一变,她无奈地望着他苦笑。
“只有三四分钟了。”李幼文一声长叹,“我们还能讨论什么问题?”
他紧张地问:“能不能够延长时间?”
她的回答是一阵摇头。
“我照付钟点费!”
“不要表现得这么慷慨。”她温婉地劝他,“因为你即使付钱也没有用,我在这儿是身不由己的,有更多的客人在等着我。”
这支舞曲似乎越奏越快,他喃喃地诅咒,急出了满头大汗。时机稍纵即逝,他把握时间匆促地对她说:
“那么,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,我们继续讨论。”
“不!”她尖声地表示反对,“我决不准你再来,如果你不听话,即使你来我也不会理你!”
“幼文!”
瞧着他近乎哀求的眼色,她心又软了,深深地叹口气说:“明天下午,三点半,在南京西路的天马咖啡室,我等你。”
“好极了!”章敬康大喜过望,一声欢呼,他急急地说,“我一定提前到那里,没等到你我不走。”
“可是,”李幼文远远地看到大班在人丛里挤过来,“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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