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(6 / 8)
的人,外间的传闻完全不确。再加上孙老师从中斡旋,不但这一次安然无事,连下次按临,都不会有什么风险。所以心满意足坐了轿子回城。
刘天鸣也觉得自己的处置不错。他精于风鉴,一看张华山的神态,再听他那番花言巧语,就知是个滑吏。这种人最不好对付,先把他稳住了,慢慢收集证据,一下子把他剪除,确为上策。
因为觉得张华山不好对付,连带对老同年孙老师也存着戒心,怕他已被知县收买,说了真话,会泄露出去,所以相见之后,欢然道故,却只叙旧,不谈宿迁的情形。
由于刘天鸣的坚持,彼此以“老年兄”相称。张华山所送的一席盛筵,也只有这两位“老年兄”享受。酒已半酣,反是孙老师忍不住,腹中有许多话要说,碍着伺候的下人在旁,欲言还休,频频回顾。刘天鸣察觉到了,便使个眼色,示意他们回避。
“老年兄!”孙老师略带不解的神情,“听说你在蜀中有‘青天’之称?”
那是疑问的口气,刘天鸣还不知他的用意何在,只好客气着说:“哪里,哪里!”
“老年兄的清风亮节,我是素来知道的,此番南调,真是东南黎庶之福。”
这时候他看出孙老师的本意来了,是真心称颂与期望,并非有意试探他的态度——由于这一点把握,他才撇开无谓的应酬话,谈到正事。
“张某在本地的政声如何?”
“你精于风鉴,看此人是何等样人?”孙老师带着一丝鄙视的笑容反问。
“是个会做官的人。”
对于刘天鸣的审慎的回答,孙老师似乎大为失望。“你就看得他会做官吗?”他问。
“老年兄!”刘天鸣正一正脸色,很郑重地问,“你话中有话,请道其详。”
孙老师却又不响了。但是,刘天鸣已看得很清楚,他是深深不满张华山,不过赋性胆小,不敢畅所欲言,所以先教他宽心。“你不必怕!”他很直率地说,“这一次我按兵不动。你有话尽管告诉我,张某绝不会知道你说了些什么。”
“张某我倒还不怕,我怕的是——”孙老师很吃力地说了两个字,“卫虎。”
“我知道!我知道卫虎是宿迁一大害,简直就是一条毒蛇。”
“对了!”孙老师拍着手掌说,“形容得一点不错。”
于是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卫虎许多为非作歹、强凶霸道的行为。刘天鸣很冷静地记在脑中。
“老年兄,我还有件为难的事,”说到临了,孙老师道出来意,“张某有一包金叶子托我送来,我怕你收,又怕你不收,心里矛盾得很。”
刘天鸣省得他的意思:收了是受贿,变成他陷老年兄于不义;不收,他自己受人之托,在张华山面前不好交代。
考虑了一会儿,他想到一个绝妙的处置办法,但对孙老师这面的情形,不能不问清楚。“恕我直言!”他说,“老年兄可曾受了张华山的好处?”
“有的。”孙老师也答得很率直,“他派人替我设法置学田,又叫巡检每日供应食料。”
“学田是学里的,只要你不染指就可以了。供应食料,倒是尊师重道的好事,也不妨。”刘天鸣问,“可还有其他好处?”
“没有!”孙老师有些不悦,“老年兄难道还信不过我?”
“不是这话,不是这话!”刘天鸣以歉疚的声音答道,“我是怕将来害你为难,非得问清楚不可。既然如此,那就无所顾虑了。”
听得这样的解释,孙老师方始释然,便指着那包金子问道:“那这包东西——”
“你不必怕我不收,更不必怕我收!且看我处置。不过,老年兄,须烦你挥洒数行,把此物的来龙去脉,说个明白。”
孙老师不明他的用意,未免迟疑,只是一向拙于言辞,心中有好些话要问,却说不出口来,两眼怔怔地望着刘天鸣,好半天才说了句:“你要我写我就写!”
听这语气是无可奈何,看他神情是有所顾虑。刘天鸣便安慰他说:“老年兄只管放心!写此数行,无非请你做个见证。”
“见证?”孙老师问,“在哪里做见证?”
“这也还不知。”刘天鸣说,“总有那么一天吧!”
话越说越玄妙,也越启人的疑窦。孙老师取笔在手,只觉无从写起,放下笔摇摇头说:“这可真是难倒我了!”
“老年兄,我跟你实说了吧!”刘天鸣看了看周围,招招手把孙老师邀到面前秘密低语。
说不到句,孙老师叫了起来:“原来如此!我知之矣!知之矣!”
一知道就好办了,孙老师提起笔来,一挥而就,把这一包金叶子的来源、用途、送交刘天鸣的经过,原原本本写在上面,最后署了自己的官衔姓名,还加了一个花押,表示是他亲笔所书。
于是刘天鸣亲自打开书箱,看了一会儿,挑出一部书来,名叫《洪武宝训》,一共十五卷,分订成“元、亨、利、贞”四本;大字殿版,黄绫封角,装潢极其讲究。这部书是取它的版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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