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(14 / 35)
为人厚道谦和,虽已官居一品,对高守庆却仍很客气,一定要他坐下来相谈,自然是屏人密谈,不过隔墙有耳,是孙佳氏在静听。
“你知道我的来意吗?”
“知道!”
“内人也有公事,你知道吗?”
“只知道夫人奉懿旨来替太后办事,不知道是什么事?”
“那么我告诉你吧!来看她。”时当三月,恰恰李子上市,傅恒拈了个在手里举以相示。
“噢,”高守庆大为动容,“请大人的示,怎么个看法?”
“这一层,咱们回头再研究,我先问你,她这一阵怎么样?”
“还跟往常一样,每天念经,余下来的工夫,收拾花草果木。不过,有一点可是跟以前不大同,时常一个人望着天,坐老半天,有时笑,有时皱眉,论起来是笑的时候多。”
“这总有道理吧?”傅恒问道,“照你看,她是什么意思?”
“那可不敢胡猜。”
“会不会已经知道皇上是谁?”
“我想不会。”
“何以见得?”
“如果知道皇上是谁,好像不能这么安静。”
傅恒点点头又问:“老皇驾崩的时候,她怎么样?”
“自然哭了。”
“伤心不伤心?”
“那——”高守庆想了一会儿答说,“看不出来。”
傅恒脾气再好,听得他这话,也忍不住生气,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。“喜怒哀乐,怎么看不出来?”他说,“哭得伤心不伤心,更是一望而知。我不懂你的话!”
见此光景,高守庆只好说实话:“回大人的话,实在是不怎么伤心。不过,我这么说,好像不大合适,可也不敢欺大人。只能这么回答。”
“那倒错怪你了!”傅恒又问,“陪她的是谁?”
“也是一个归旗的汉女,无家可归,所以二十七岁还没有出宫。”高守庆说,“拜她做干妈了。”
“这可不大合适!你怎么不拦她?”傅恒问道,“那宫女叫什么名字?”
“叫秀秀。”高守庆说,“我知道了这件事,把秀秀找来问过,她说,她也不敢,无奈人家硬要认她。”
“那么,除了秀秀呢?还有什么人?”
“再有就是干粗活的老婆子。”
傅恒想了好一会儿说道:“高守庆,如今有件机密大事,关系极重,你只要办妥当了,我保你换顶戴。”
“是!”高守庆肃然起立,“多谢傅大人栽培。”他说:“有功能换顶戴,有罪就能摘脑袋。这个利害关系,守庆明白。”
“你明白就好。”
于是傅恒将他夫人此来所负的任务,约略说与高守庆得知,然后征询意见。
“身份要瞒住,只说是宫女,你看行不行?”傅恒问说,“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不让李姑娘起疑?”
“理由多得很。不过宫女有宫女的规矩,夫人未必熟悉,就会露了马脚。”
“那不要紧,本来就要找秀秀来,细问究竟,顺便跟她学宫女的规矩好了。”
“是!”高守庆说,“我今天就把她找来。”
“好!不过得住一两天。”
“当然得住一两天。我会安排。”
高守庆找了个很好的理由:皇帝这年提前临幸“避暑山庄”,离五月初乘舆起驾之时,为日无多,窗帘门帘全得换新,一切陈设,必须检点。向例可以征召多处宫女赶工,额外有些津贴。秀秀作为自愿挣这笔“外快”,向李姑娘要求来赶一两天工,做干妈的自无不允之理。
同时,高守庆亦让秀秀做了一个伏笔,道是大内发来一批宫女,她想挑一两个邀来同住,问李姑娘的意思,做干妈的自无不允之理。
秀秀长得娇小,不过到底廿七岁了,好花未开即有萎谢的模样,所以细细看去,脂粉并掩不住憔悴之色。
“夫人——”
“不!”傅夫人在一交谈之初便告诫她,“秀秀,你千万记住,从此刻起,我不是什么夫人,我是宫女,名叫寿珍。”
“是,寿珍。”
“也不能说‘是’,宫女跟宫女不能用这种语气,是不是?”傅夫人紧接着说,“你尽量放开来,半点儿不用拘泥。”
秀秀想了一会儿,将自己的态度把握住了,立即随随便便地答说:“可不是吗?咱们俩,谁也不用客气。”
“对了!这才是。”傅夫人说,“秀秀,我先问你一句话,李姑娘知道不知道皇上是她的什么人?”
“不知道,不过有点儿疑心。”
“怎么呢?”
“她老说,不知道皇上长得什么样子。说过了,又总是叹口气说:‘凭我怎么能见得着皇上?’”
“那么,平常可跟你常谈皇上不?”
“不大谈。”
“可谈她的儿子?”傅夫人问道,“想来总谈过?”
“只谈过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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