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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(3 / 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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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青石板铺成的平整道路,极其干净。车轮飞快地辗过,不见灰尘飘扬,只闻擂鼓劈雷般的隆隆巨响。

不久,就进入禁区了。遥望渭河两岸,高大华丽的屋宇,迤逦相望,不知多少。而饰车的速度始终不减。这表示到咸阳宫还早得很。但秦舞阳已经开始兴奋了。

转过一片丛林,稍稍向北一折,再指向西,又是一片新的视界。首先入眼的是一座长桥,初看不足为奇,细看才知是极浩大的工程——数不清的桥拱,总有五六十个之多。

正当秦舞阳在心中惊叹,不知征发了多少民伕,流了多少血汗,才能造成此桥时,发觉车子渐渐慢了,最后停在一处形似关卡的屋子前面,执戟的兵士,拦住了去路。

迎宾的典客首先下车,走到第一辆车前,很客气地向荆轲说道:“请稍作小憩,略进浆水。”

接着,也跟秦舞阳说了同样的话。他知道这是切近宫禁,可能要作检查。会不会要他把地图匣打开来看?这不可不防,因而秦舞阳,一下车便向荆轲望去,希望从他的眼色中得到什么暗示或领悟。

荆轲却根本未注意到他,空手下了车在眺望着。秦舞阳丝毫不敢大意,把地图匣捧在手里,走到了他身边。

“那就是咸阳宫!”荆轲手指着桥北一大片宫殿说。

“噢。”秦舞阳把视线移到桥南,那里的宫殿,由于距离较近,看起来反更壮丽,“我以为南面的才是咸阳宫。”

“不,那是长乐宫。”

“不错!”典客正走了过来,在他们身后接口,“长乐宫在渭水之南。”

“哎!”荆轲回过身来,感叹着对典客说,“未到此处,不知秦之强盛!”

秦舞阳心想,这话说得有语病!秦国的强盛,也不过在劳民伤财,营造穷奢极侈的宫室上去表现,那不是语涉讥讽吗?

但是,秦国的典客,却是一脸得意之色,“请看!”他伸一指在空中划过,“那座横桥,也是天下第一长桥。”

“是的。”荆轲平静地答道,“久闻此桥,长三百六十步,宽六丈,六十八桥拱,七百五十石柱,专为交通咸阳、长乐两宫之用。”

“荆先生说的是。不过,这横桥不专为交通之用,也是上应天象的。”

“请教!”

“咸阳宫在北——”

咸阳宫在北,象征众星所拱、北斗之北的“紫微”;而紫微星一向传说是天帝所居。于是,横贯咸阳的渭水,就被视作天河,有天河便有“牵牛”,那座横桥就是。

这样牵强的解释,叫秦舞阳觉得好笑,但更多的是愤慨。只为了要如此上应天象,特意修建一座不知役使多少民力的石桥,那是何等的暴虐!

这一来,他的呼吸急促了,脸色发红了!秦舞阳的皮肤是最敏感的,发怒是发红,紧张时发白,然而,他自己不知道。

荆轲是知道的,一看他神气不对,怕为典客发现,立即向廊下走去,典客不能不跟过去陪着,这算是把秦舞阳掩护过去了。

典客的公事早已交代。卫护宫禁的郎中,预先已接到通知。停车受检,不过由典客说明任务,再凭他们的经验,看清了御者未曾带着兵器,便算过关。此时供应果饵酒浆,款待嘉宾。荆轲致了谢,和秦舞阳略略吃了些,随即起身。

现在只剩下三辆车了:荆轲、秦舞阳和典客各一辆,沿着渭水南岸,往西而去。车快而稳,秦舞阳目不斜视,只见无数飞檐高阁,从眼角越过,那一座名“石柱桥”的横桥,也愈来愈看得清楚,愈看得清楚,愈觉得浪掷人力的可怕。

离桥还很远,路已显得弯曲,御者的右手略紧一紧,驷马微微右偏,一阵疾驰,转上横桥,把壮丽的长乐宫抛在后面。马蹄敲打着临空的桥面,跟在坚实的路面上所发出的清脆的繁响,又自不同,“咕隆、咕隆”的回响特大。这声音的改变,加上遥望咸阳宫的壮丽,使得秦舞阳耳目所及,陷入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晕眩状态。

他有这样一种感觉,眼前所见的一切,都是不真实的。但是,他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不真实。不是幻觉,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及,只觉自己不应该会在这样的一种境地之中。他有些不相信自己,在燕市的陋巷打滚的日子,仿佛就在昨天,何以一下子会到了这样一个为天下人所瞩目的地方?

因为不是幻觉,他心中的疑问,也不会幻灭,偶然看到手中所捧的地图匣,猛然一惊!多少天来,隐隐然有所不安的原因,这里清清楚楚地发现了,他自觉受到了逾分的重用,而且用在一个完全错误的地方:他的好勇斗狠,不宜用在庙堂之上。

这一丝自馁,几乎使他在疾驰的车上站立不住:赶紧挺一挺胸,把全身的力量贯注在双腿上。遥遥望去,前一辆车上的荆轲,屹立不动,这对他是一种鼓励,但也使得他更为惭愧:觉得与荆轲太不相类了。

而荆轲也在记挂着秦舞阳。因为眼前的景象,连他都不免目眩神移,心旌摇摇;那么,可想而知的,秦舞阳更将震动得六神无主。因此,他的视线虽在前面,一颗心却在后一辆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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