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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(11 / 1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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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子不是余杭县一个人定下来的,前后几次审问,结果都是一样,就都有责任,不能光传余杭县一个人到案。”

话倒也有些道理,可是刚毅年轻气盛,而且身为旗人,自觉不必太迁就汉官,所以脱口相答:“果然有此必要,就让杭州府、浙江巡抚、学政到案,亦无不可。”

这是公然顶撞,桑春荣勃然色变,但毕竟忍了下来,冷笑一声答说:“像这样的情形,倒还没有听说过。这要请旨!你想,上头会不顾体统吗?”

刚毅还想争辩,林拱枢抢在前面说道:“让余杭县到案,也是为了作证。其实也不光是余杭县,主要的是要传他的门丁沈彩泉,跟余杭县的生员陈湖,到案讯问指使钱坦承认卖砒的情形。这一层情节,只有刘锡彤一个人该负责;自知府以上,并无责任可言,亦就谈不到应该到案不到案了!”

这番辨析,针对桑春荣的话而来,理由充足,不易驳倒。桑春荣便略而不谈,只说:“刑部提尸棺到京复验,可有前例?”

“这要查!”翁曾桂答说。

“那就先查清楚了,若无前例可援,根本不必考虑。你们要知道,恶例不可开,一开了这个例,后人受累无穷。切记!切记!”

一顿官腔,将承审的司官打了回去。刚毅愤愤不平,当天就到档房里去查案,希望找出可援之例。

刑部档案归书办管理,司官无从查起,如果要想知道某案的处理经过,或者某案某项处理办法,过去有无成例,须向书办查询。客客气气打交道,书办亦不致刁难;倘或摆出司官架子,书办回一句:“没有这样的案子!”或者故意胡说一起,往往无奈其何。至于直接到档房查案,更犯大忌,到头来一定自讨没趣。

刚毅的性情,约略如其名字,自负熟谙律例,平时对书办的词色颇为严峻。这天走到档房,开口便说:

“你把嘉庆戊辰年,江宁候补知县李毓昌到山阳令查案被谋杀的全案,调出来我看!”

“嘉庆戊辰年?”书办扳着手指算了一下,“快七十年了!哪里去找?”

“有年份,有地方,有案由,怎么会找不到?”

“不错!不会找不到,不过一下子找不到。”

“那得多少时候?”

“刚老爷,你倒想想看,天下十八省,一年有多少案子报部?一年一年积下来,一件一件检起来,起码也得一年半载才有下落。”

“瞎说八道!”刚毅厉声喝道,“别位老爷听你们摆布,我可不吃你们那一套,你把门开开,我自己找。”

“那再好都没有。”书办前倨而后恭,“刚老爷请你费神,自己来找!”

刚毅心中得意,此辈敬酒不吃吃罚酒,不必跟他们客气。这样一面想,一面跟着书办到了贮存案卷的档库,开锁推门,一股霉烂气味,扑鼻而至。屏气往里看去,一排一排的木架,高接天花板;地下灰尘积得极厚,一踩上去,好深的一个靴子印。

“哪一架是嘉庆戊辰年的?”

“顶里面。”

其时七月天气,秋老虎正厉害,刚毅走进这门窗紧闭、灰尘弥漫的档库,汗下如雨,湿透了小褂子,心里倒有些懊恼,不该自讨苦吃。但既来之,则安之,唯有硬着头皮往里走。

“戊辰是嘉庆十三年。”书办指着一个架子说,“嘉庆十一年到十五年的档案都在这里。刚老爷,你要找哪一省的?”

“两江的。”

“两江的在顶上。”

语声甫落,书办已用一枚长竹竿往架子顶层上伸过去。一搭一拉,砰然大响,一大包档案掉了下来,寸许厚的灰尘,飞成一道浓密的烟幕。那书办是有防备的,很快地闪在另一个架子后面。刚毅却搞惨了,满头满脸的灰,沾住汗水,成了一个泥人。

这个哑巴亏吃得不小。刚毅忍气吞声,知难而退。到底是说了许多好话,才由书办找到他要找的一套档案,那已是三天以后的事了。

又花了几乎三天的工夫,刚毅才将这件案子的首尾曲折弄清楚。事起于嘉庆十三年,因为运河失修,堤防崩坏,淮阳发生大水灾,朝廷特拨巨款办赈。事后有人密告淮安府山阳县知县王伸汉侵冒赈款,两江总督铁保便派了一名委员下去密查。

这名委员是个候补知县,名叫李毓昌,山东即墨人。奉到委札,随带三名仆人到了淮安,不受当地招待,借住在寺院中。依照赈户名册,遍历各乡,逐户访问,查出许多弊端,或者浮开赈户,或者以少报多,贪污的情节相当严重。

山阳县的知县王伸汉,见此光景,大起恐慌。他有个听差叫包祥,李毓昌有个听差叫李祥,两祥是好朋友,所以王伸汉通过包祥的关系,由李祥手中得到一本李毓昌笔记的抄本,上面细载查获的种种弊端。

如果李毓昌据实复命,王伸汉立刻便有家破人亡的祸事。

于是王伸汉将李祥找了来,托他去探查口气,如果李毓昌志在索贿,则进一步问一问,要几何数目,方餍所欲?结果是等李祥刚一开口,李毓昌便峻然训斥。口风严紧,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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