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(4 / 8)
潘复与随员们都是狐疑满腹,何思溥便即说道:“齐督军在签押房敬候次长,请!”
潘复看出事有蹊跷,齐燮元的话,看起来不宜令第三者与闻,当时便向随员使了个眼色,一个人去会齐燮元。
签押房中设着烟榻,齐燮元很客气地说:“次长请升炕。”
潘复正要过瘾,便道声“多谢”,在上首躺下;齐燮元隔着烟灯,躺在对面相陪。有个长身玉立的丫头,便端张小凳子,坐在烟榻前烧烟。潘复一面应酬主人,谈谈京中近况,一面抽烟,抽足了二十四筒上好“云土”,瘾已过足,向主人说道:“你请吧!”
“谢谢!我跟此物无缘。”齐燮元接着便向丫头说,“你下去吧!不必在这里侍候。”
显然,一榻聚首,更无六耳,必是有极深的内幕相告。
“秀公死得很窝囊,”齐燮元说,“而且到死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,成了个俗语所说的糊涂鬼。”
“噢,流言一半证实了!果然不是自杀。”潘复问道,“出了什么意外?”
“是让马弁打死的!”
潘复简直震惊了!一蹶而起,睁大着眼问:“是谋逆的案子?”
“倒也不是谋逆。”齐燮元也坐了起来,低声说道,“帷薄不修,大损秀公一世英名。我迫不得已,从权处置。请潘次长格外体谅,为死者留个面子。”
“自然,自然!只要办得到,我一定效力。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”
“唉!亦是多内宠之故。秀公有——”
李纯有五个姨太太,灌溉不能遍及,以致广田自荒,少不得有自愿代耕的“勇士”。但想不到一月之中数数当值的一个宠妾,亦让马弁勾搭上了。
李纯宿有定处,愿召哪个姨太太侍寝,必定在晚餐以前,即已决定,从无中宵忽然相召,或者突然之间,不速而至。因此,偷欢的一妾一弁,胆子都很大,停眠整宿,放心酣睡。不道双十节大宴士绅的那夜,李纯醉中心血来潮,半夜里闯到宠妾那里去敲门。其时罗帐低垂,被翻红浪,两人一听是李纯的声音,只当他已得知秘密,特来捉奸,吓得魂不附体。
其实,李纯已醉得昏头昏脑,眼都不甚睁得开了。那马弁如果悄悄溜走,亦就无事。只为心慌情急,一不做,二不休,开开门来,当胸一枪。李纯立即栽倒,抽搐了一阵,双腿一伸,人就不动了。
深夜枪声,自然惊动了值宿的警卫,闻声而集,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。那马弁自然被捕,宠妾闯此大祸,心知不免,而且也没脸见人,捡起马弁的手枪想自戕,为人夺了下来,加以看管。
其时李纯的正室与四名姨太太都已得报赶到,抚尸痛哭,乱成一团。有个老家人倒有些见识,向主母说道:“太太先别哭,办大事要紧,督军声名要紧。应该怎么办,最好请镇守使来商量。”
这话提醒了李太太。恰好齐燮元也赶到了,首先下令,督军衙门里里外外,不准将这夜所发生的事故透露半点。第二天照常办事,就如督军健在一样。倘或不遵命行事,稍有泄露,以军法严办。
先将消息封锁住了,齐燮元才跟何思溥商量,决定伪造遗书,将李纯的死因,说成忧心国事而自杀。
直到布置妥帖,齐燮元方始召集地方军政要员,宣布李纯已死,凶手已秘密处决。当行刑之前,督署有个绍兴师爷,谈起一桩故事——同治年间,浙江巡抚马新贻调升两江总督。当时淮军代湘军而兴,“九师”曾国荃投闲置散,湘军已愤愤不平,而马新贻整饬军纪,不留情面。湘军认为他由同军李鸿章的奥援,飞黄腾达,所以袒淮抑湘,非去之不可。于是买出一个凶手张文祥,在总督衙门旁边的演武场下手行刺,一刀扎在左胸,马新贻当场殉难。凶手张文祥被捕,迭经严讯,坚不吐实,最后糊里糊涂结了案,张文祥凌迟处死,摘心致祭。
以昔例今,这个淫凶犯上的马弁,也就不妨活生生挖出他的心来,作为李纯灵前的祭品。至于自杀不成的姨太太,自然不能在李家。但下堂以后倒亦并未琵琶别抱,而是剪却三千烦恼丝,遁入空门,青灯黄卷,忏悔宿业。
潘复听罢,嗟叹不绝。真相既明,回京复命。其时徐树铮先到杭州游说浙江督军卢永祥,再转福建活动,福建督军李厚基与段系的关系甚深,同意徐树铮在福州设立“建国军制置府”,准备复起,抗曹破吴。这时段祺瑞武力统一全国的迷梦,已经醒了,打了个电报去,很恳切地劝阻。徐树铮也就偃旗息鼓,悄然到达上海,预备跟很欣赏他的孙中山先生合作。
政局平静后不久,直、奉两方,渐起摩擦,奉系要角,不断进京,奉天会馆热闹非凡。最使得徐世昌担心的是,荣任东三省巡阅使的张作霖,跟“北府”走得很近。
张作霖之与醇亲王载沣发生关系,是由于张作霖受托代售在奉天的一处“皇庄”——皇家的私产,向来由内务府经管。张作霖派人办妥了这件事,将全部价款,分文不少地汇交“北府”代转。载沣随即去函道谢,随后又由内务府拣出两样古玩,用载沣的名义致送,作为酬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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