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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(14 / 2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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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,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样用才发愁。”小云说道,“有两个叫花子吃饱了,没事说空话,一个问:‘你发了财,打算怎么办?’那个说:‘我吃了睡,睡了吃。你呢?’这个说:‘我哪里还有工夫睡,就是吃!’龚大少的‘不能雄武不风流’,大概也就是这样子了。”小云又笑着道歉:“龚大少,我是说笑话,你别生气。”

“譬得好!”龚定庵忽发感慨,“百无一用是书生,连闯祸都不会。”

“秀才造反,三年不成。”魏仲英笑道,“别扯远了,这首《定风波》,还有半阕。”

“我在想。”龚定庵负着手踱了开去。

这一想,想了好久。小云说一句:“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。”说着,起身离去。

“就这样吧!”龚定庵终于开口了,“下半阕与上半阕不大相称,不管它了。”接着便一口气念了下来:

“多谢兰言千百句,难据,羽琌词笔自今收。晚岁披猖终未肯,割忍,他生缥缈此生休。”

魏仲英录完了再念一遍,抬眼说道:“这是你答复我的话。”

“然也。”

“‘晚岁披猖终未肯’,我只有佩服,不能再劝你了。不过,‘他生’虽然‘缥缈’,不见得就‘此生休’。”魏仲英说,“小云实在可爱。你回去跟嫂夫人商量商量,如为阃令所许,金屋之谋,我来效劳。”

龚定庵不作声,只投以感激的一瞥。

“作好了?”小云又来了,直趋魏仲英身边,眼望纸上,口中问说,“‘多谢兰言千百句’?是哪千百句?我说过那么多话吗?”

“不是指你。”魏仲英说,“我要题裙了。”

于是,小云按住裙幅,等魏仲英一挥而就,开口说道:“要题个款。”

“当然。”魏仲英想了一下,看着龚定庵说,“你看这样题行不行:‘定庵制词,魏仲英题赠小云女史。时在己亥小暑后一日。’”

“很好。”

题完了,三个人并立观玩,都很得意。“小云,”魏仲英问,“这条裙子,你要不要穿出去?”

“穿出去当然大出风头,不过,我还是不敢穿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怕穿坏了,太可惜。”

“怎么会穿坏?不会的。”

“怎么不会?譬如下雨了,雨点打在裙子上,不就一塌糊涂了。”小云又说,“索性我把它裱一裱,挂起来。”

“这倒是别具一格的陈设。”

魏仲英一语未终,龚定庵突然说道:“仲英,还有一首。”

“噢!”魏仲英复又坐下,持笔在手,“你念!”

“还是一首《定风波》。”龚定庵一句一句念:

“拟聘云英药杵回,思量一日万徘徊。毕竟尘中容不得,难说。”

“什么难说?”小云插嘴来问。

“你别打岔!”魏仲英摇一摇笔杆,“等他把上半阕最后一句念完了再说。”

龚定庵便念了一句:

“风前挥泪谢鸾媒。”

“媒人是谁?”小云接口便问。

“谁知道呢?”魏仲英答道,“要看了下半阕,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

龚定庵始终不作声,只是念他的词:

“自古畸人多性癖,奇逸——”

“这是龚大少说自己。”

“你又打岔了!”魏仲英一面写,一面说。

龚定庵又念:

“云中仙鹤怎笼来?须信银屏金屋里,一例,琪花不称槛前栽。”

这几句在小云听来有些费力,便站在魏仲英旁边,看他录完,方又开口。

“又是仙鹤,又是琪花,跟我们这种路柳墙花,毫不相干。不要题在我的裙子上。”

魏仲英笑笑不作声,看龚定庵面无表情,心里一动,暂且不语,将录好的那张词笺,折好了放入口袋,暗中在打主意。

“是不是好开饭了?”小云问。

“好!开了。”魏仲英问,“今天请我们吃什么?”

“还不是狮子头、长鱼。”

“太腻,天气热,有什么清淡的?”

“清蒸鲥鱼。”小云特为说明,“刚出水的,难得买到!”

“好!”

“还有拌鞭笋、素干丝。”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于是小云去料理食事,魏仲英目送她的背影远去,复又取出那首词来细看。

“词中的本事,能不能跟我说一说?”

“是去年,有人劝我纳妾,是式微的世家女子——”

“怎么替你做这个媒?莫非是因为爱才而甘作夫子妾?”

“有那么点意思。”龚定庵说,“是因为媒人情意特殷,写这《定风波》,原是为了搪塞媒人。”

魏仲英心想,龚定庵念这首旧作,多半是一种暗示,便即问说:“‘琪花不称槛前栽’,路柳墙花倒不妨移植,是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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